《白山村马路生物标本展》

回营地的一路上,正午的阳光热辣辣炙烤着水泥路面,每走几步我都能看到一种被车轮压扁后晒干的动物,有蛇、蛙、鸟、各种昆虫,活脱脱像是马路生物标本展览。 我数了下,这一路除了哺乳类动物其他大类的陆地动物都集齐了。而这也是被展览概率极高的,因为白山村有很多狗、老人和小孩,来往路过的和前来采水点打山泉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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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时起,内心仿佛失去了平静的能力。无论如何研习冥想,打坐,经行都不管用。

这个夏天如期而至的白山村驻村实验营,这悠长并充忙的十五天时间,我们营员在村子里每天睡榻榻米、“玩身体”(身体工作坊)、看天花板电影、吃早中晚餐、昏天暗地地睡午觉做白日梦、出门田调、回营报告、喝山泉水、听雨……与山林绿野为伴,过着竹林七贤般前卫的同栖生活,我却依然躁郁,仿佛自己是只没有脚的鸟,永无止境地挥动翅膀是余生注定的宿命。

仿佛结束生命是唯一的可能,解脱,并恢复宁静。

我想我这个生命阶段真正需要的不是抵消孤独,不是像生活在北京一样的充实与热闹,需要的恰恰是补充孤独,像小时候那样的寂寞孤独地自娱自乐,却是真正能够和自己相处的时光。


从今年的营地穿口望去的风景,云彩如同油画




经常会下太阳雨


营地一隅




第三天的气球航拍工作坊。一帮人牵着这么大的气球从山林田野间笨萌地穿过,总感觉特逗:




从氦气球上航拍的效果:


污水净化工作坊:




浆板漂流工作坊,我们一行人在从化的流溪河水域悠哉地戏水,仿佛是河上的仙子


……但这张图拍到的我感觉像只狐猴〜囧



“玩身体”(身体&戏剧工作坊)

天花板电影

歌声工作坊




去年办展的“社学”(村社里当教室学堂用的建筑)已如愿在某个雨后垮塌,剩下一片废墟如同生鸡壳取卵后扔在一边的两片蛋壳,摆在那里喘息着



《这垮掉的村社》(原题《流溪河》)


夏蝉   不会在夏日退散前   停止忐忑

只过夜生活的蛾   却对光的炽热  如饥似渴

竹林间飞舞着  萤火虫致夜空的 行动失格


麻雀  不会和面包虫谈论  亚里士多德

牛蛙只在天黑后才敢扮演  聒噪的演说者

这片农地唯一不受恐吓的角色   只有蛇


蝼蚁  不会在田埂里发动  无政府变革

新盖的楼房  错落无致地蚕食  祖先的风格

这垮掉的村社  宗祠用苔藓向喧嚣斥责


没有什么不会干涸  没有什么不会褪色

除了石板路深处  神明家后院流淌的河


2016.8


下面两张图是去年的照片,实验营成果展那天我在社学里上台表演念诗:




今年我完整田调的成果是一个“无能的男人”,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在讲解他的家系图时使用了一个尚书很喜欢的词——习得性无能,形容一个人因受挫经历而习惯性的感到无能为力的心理学名词。我觉得这其实是许多我看到的国人的常态,无论城里人还是村里人。



这是最后几天我即兴画的一张画,画的是八社路口的迷你菜市场,我把“无能的男人”也画了进去


那天中午我采访他时已临近中午吃饭时间,他聊到父亲68岁过世时说到自己今年63岁了,然后开始由反复挖苦自己穷根的命运转而挖苦自己的健康状况,他从角落里拿出了堆满灰尘的装着CT片的病历袋,病历的第一页上写着“轻度脑萎缩”。我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他总是记不清一些至亲的年龄。合上笔记本准备回营吃午饭的时候,我忽然感到一股浓重的悲哀,想哭却哭不出来,仿佛经历了这个男人的一生般不能承受。


回营地的一路上,正午的阳光热辣辣炙烤着水泥路面,每走几步我都能看到一种被车轮压扁后晒干的动物,有蛇、蛙、鸟、各种昆虫,活脱脱像是马路生物标本展览。我数了下,这一路除了哺乳类动物其他大类的陆地动物都集齐了。而这也是被展览概率极高的,因为白山村有很多狗、老人和小孩,来往路过的和前来采水点打山泉水的机动车辆也很多。

乡村里的人和动物对水泥公路概念的理解与对安全系数的把控不能和城市里相提并论,所以车辆在白山村行驶时理应极力放慢速度。但这里来往的车路却都是和城里见到的一样快,由于道路开阔而漫长的缘故。

我觉得,水泥公路是一种隐喻,作为城市血管的一部分,公路向村社的延伸预示着旧有村社构结构的瓦解,和劳动力的流出。正如同那些压扁的动物,也是对旧有村社文明的隐喻。




上面这两张图是去后营期结束后拍的,一张是傍晚在田里耕种的农业家庭。另一张拍的是总在八社村口晃荡的小孩,忽而睡眼惺忪地看着太阳,我总担心呼啸而过的汽车会撞到他。



我时不时地去村口的山泉水游泳场游泳,用游泳卡8.38元一次


《白日梦的夏天》


青春  一片关于绿色的  纯净原野

吞下禁果  我们赞美 沉醉 生命的甜

在天黑前  搭上逃离规训的  欲望号列车

追逐日落前  最后一缕  涂满自由的光线

守望悬崖边  最后一片  无忧无虑的笑靥

纯真的笑靥  播撒在  一望无际的田野

我们的田野  童年般栽种希望的田野


大雨将至  夏日沉沦在泥沼般的梦靥

我在茂密的森林里  寻觅失落的爱恋

在北回归线以南的丘陵  思念遥远北方

山花烂漫  绿草如茵的季节

在大草原的湖边  布满鲜花的天际线

多希望  妳在身边


2016.8


我们经常在吃完饭后午睡到临近晚饭的时间,刚好气温降下来适合我们出门田调,然后带着肿胀的大脑和惺忪的睡眼出门见村民。

有天中午我小憩时突然醒得很彻底,因为我梦见张国荣跳楼的全过程,可能是中间有天和小伙伴去太和城里唱K唱到他的歌的缘故。那种感觉很真实,我感受着他的清晰的痛苦,从他在阳台上站立,俯身一跃,飞向城市的灯火,气流从躯体间穿过,直到撞到栏杆的剧痛,掉落到地面,心跳慢慢停止、生命体征消逝、脑死亡的全过程,那张天使般俊美的面孔,清澈的眼神,带着他的痛苦和压抑,消失在人间。

这感觉如此真切,另我久久不能平息。




这一刻,有狗,有猫,有孩子,有老人,有朋友,有爱人,仿佛是动画电影《哈尔的移动城堡》的结局那样美好。致身于这样天堂般美好的生活里,如果能永远过下去,该多好……



有天我上到五楼天台向下俯瞰,忽然觉得我应该要在这里写生、画画,用梵高的笔触 



8月10号上午,焦灼的营期呈现展如火如荼地展开,我们累并快乐着……




学社废墟里的摆件。



公众留言板



旧物展





一起玩快闪







如释重负的当晚,我们一起在五楼天台上diy烧烤……






我们慢慢吃,慢慢撸,一直撸到凌晨一点半,夜仿佛永远不会天亮般地漫长……

        我们把mc美江系列的“捡钻石”“烧毁同性恋”“断开魂结、断开锁链”之类的搞笑曲目放得振天响,整个八社都听得到,还有各种迷幻的电子乐。我喝了一杯龙舌兰,感觉有点微醺。

从阳台向外望去是一座很魔幻现实主义的、只做好楼层和骨架的灰色镂空建筑,我开玩笑说这其实是咱们村的垂直升降立体停车场。实则是房主把楼盖到一半时突然没钱了。

我把腿放在阳台上,只要踩上去,用力一蹬,我就能体验像鸟一样飞得很爽的感觉,并且还能摆脱这一生疲惫的宿命,这是我当下就能轻而易举实现的事,而且应该是件很刺激的事。我忽然有种莫名的心痒,想跃跃欲试。但某个类似超我的部分还是会约制着我的冲动。


我回屋跟营员聊着他们对未来的迷茫,他们说高考是从小学开始的炼狱,我们从炼狱捱过来后进入大学,却发现进入的不是一座天堂,而是炼狱2.0,而社会则是3.0。所以,有的人选择继续读书深造,从硕士到博士,用延长的学生时期发挥自己一贯擅长的应试才华,其实很多人只是想赖着不想长大,不想进入社会大熔炉。也有很多年轻人选择到另一种介于社会和校园之间的缓冲带——公益ngo里工作,以为那会是跟校园类似的象牙塔、一个理想主义者的乌托邦。但往往会因为ngo机构终究是社会单位属性,自己却不具备适应社会的优秀品质和工作型人格而经营不下去直到散伙或离职。

哈,这个世界真有意思。

我走到阳台边陲纵身一越,以身后小伙伴们的惊呼音速追赶不上的速度和水泥地面剧烈地亲吻,吻得我有点头晕。

致此,这条马路标本展览馆终于集齐了一个哺乳类动物。

我看到自己在像气球般缓缓飞升,飞过错落村社建筑,飞过婆娑的树林 ,飞过山的剪影,飞过嚣嚷的广场舞群,飞过村口的牌坊,飞过头上轰隆隆的飞机,飞向红通通的圆月……


天亮的时候,我看见我依然在层峦叠障的丘陵上飞驰着,在一个泉的起点,我看见一个记忆中熟悉的女人的身影。

“妈妈!”我轻轻默念了一声这个很久没念过的词……



《白山村》

清晨薄雾  一如母亲的华发  静谧中滋生

蝉噪的盛夏  万物在争鸣中背井离乡  流浪远方


喧嚣的公路 呼啸而过的树 一如年华老去时仓促

城际的繁华吞噬田园将芜 让倦鸟迷失 归巢的路


穿过  逶迤蜿蜒的从前  绕过  晦涩潮湿的童年

那片季风抚慰的稻田  是我此生  回不去的梦靥


一路的飞驰  山的那边  郁郁葱葱  炊烟袅袅

泉的起点  流浪的终点  有母亲  在微笑


20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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