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边的家

陆骅惺

我依然记得你那双棱角分明的手。说记得，你也知道。可你再也没法轻易去摸我的头，抓我的手，然后跑到十里外的江边，对我说，“就在这里生活吧，这里的景致很好呢。”

想象的到，那是一对被嫌弃的漂泊人。在异乡，一种说不出的情感，如此自然地流淌在一起，一点点浸入岸边的土地，树木，剧院，餐馆，飞机场，动物园......

你如此大胆地牵起我的手，让我心里一怔，知道我得到了你的认可。在那沧海一粟的打捞中，我终于，机缘巧合，游荡在你的掌心。

以前，我不认识你，可你总是说，你的梦里都是我，是在很早的将来。我傻了很久，甚至有一个月。我想着这个句子，想着我该从哪里入手，细细咀嚼。

后来，索性就不想了。我已经记不清你说了多少遍，在潮水平静之后，我依然愿意听你一直说，直到我不再爱你。就像流水在奔向大海的途中，要互相撞击，头破血流，我要在这之前，一直听你说。

你的手，揪着我的两个耳朵一上一下。你说，“说什么呢，要好好的。”

你总是跟我讲起，那个男同性恋的故事，悲壮伤感，不忍细听。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个故事。但是，听你一遍遍说，我就很开心。在我所知的人里，你是少有的一直乐此不疲。

有一天，我醒来，发现你不见了。周围是密密麻麻的山洞，我惶恐不安，呼叫着你的名字。这个时候，像儿时看的黑白动画片一样，几个狰狞的怪物拿着大刀冲过来砍我，我慌忙跑进一个洞里，走了好长好长的路，最后哭着醒了，从梦里醒了。

我跟你讲这个梦，你什么也没说，紧紧地抱住我，勒到窒息的地步。失去，对于我们和大多数的普通人是一样的意义吗？我无法体会他们的世界。

我们各自忙着自己的工作，但是，你更忙一些。有个晚上，我乞求你，“休息一会吧，我们去看个电影好吗？”你看了我半天，一句话也没说。我如何可怜，蜷缩成一团。这是我又一个梦境，其实，你当时就在我身边。

那个阳光饱满的八月，我一直在做梦。梦里经常出现一些面目模糊的人，是不是你呢？两条线在一个点交汇，然后又彼此远离，可我们明明说好的。你的手攥着，没有半点温柔。其实，我也给你讲过一个同性恋的故事，不过，不是为争取自由而勇敢站出来，而是在惶惑不安中堕落，疯癫成疾。

你不要我看着你收拾东西，那样，时间会变得很慢，你就不能准时到达机场，就不能和“大海”赴约。太阳落山的时候，行李箱倒影在我的腿上，你坐在床边。打开窗户，远远地还可以看见“那个江水”，浓烈的鱼腥味已经漫过来，把房间也变成了江。

江水淹没了我和你的“家”，也淹没了这个城市日日升起的太阳。我们游荡着，蓝色的海水把你的脸映照得如此明显。你使劲地朝我挥手。我看着看着，思绪开始模糊起来。迷离中，见你离我越来越近。我的触碰到你的身体，一阵寒颤......

“他醒了！”“那个人醒来了！”我隐约听到周围嘈杂的声响，睁开眼，我看到了你。你说，“小伙子，年级轻轻，为什么要跳水，大冬天的。”

你早已经去了另一个城市。你的手再也触碰不到此刻我温热的头发。可是，我还是眷恋着你。